【忘羡】夜猎十三篇 06
祝大家中秋快乐~~~~所有的不圆满都要圆满~~~
这一篇内容多在讲云梦双杰啦，我知道我偏题很严重。。。
【夜猎十三篇】06 莲花坞
时为八月十五，云梦。
魏无羡回到莲花坞的这几日，几乎不敢出门，最多是在门口转溜两圈，又或者要蓝忘机紧紧抱着才敢穿过校场。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校场上总游荡着一只吐着鲜红舌头，无比欢脱的黒鬓灵犬，尤其还不怕生，见了谁都能屁颠屁颠地奔过来，尾巴摇上了天。
但每次仙子奔着魏无羡过来的时候，都被蓝忘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久而久之，灵犬只要嗅到那丝清泠的姑苏蓝忘机气息，便会自觉地趴在一边，也不巴巴地凑上去了。
尽管如此，魏无羡还是极为紧张，只要那团黑影出现在视线中，他便脸色苍白地唤道，“蓝湛啊！它怎么又在那儿？！”
看得到也就知道在那儿了，看不到的时候他更崩溃，“蓝湛啊！它怎么不在那儿了？！”
最后同回莲花坞的蓝景仪一行人实在受不了他，只自顾自地偷偷捎上温宁，约着出门赏那花灯去了。
同受不了他的自然还有江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金凌原本要把仙子栓起来，好让魏无羡不那么神经兮兮。
不想江澄眉头一扬，哼道：“仙子是万中无一的灵犬，需放养，成天栓着像什么样。”
魏无羡愁眉苦脸地试图跟他讲道理，“江澄，有话好好说，别轻易放狗啊！”
“跟你？”江澄冷哼一声，“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看了一眼一旁的蓝忘机，转身走了。
魏无羡心知他只要看到自己和蓝忘机在一块儿，心里那个坎儿就难得迈过去，何况如今他俩还明目张胆地住在一间屋子里。因此对于江澄的窝火，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受着，尽量不在他跟前做出太过的举动。
但今天不一样，三秋之半，月圆中秋。
莲花坞的中秋向来是热闹的，只要想到小时候那张灯结彩的码头，魏无羡就恨不得立刻撒开腿奔出去。
不过今年的中秋，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魏无羡瞅了瞅一旁蓝忘机冷峻的侧脸，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蓝湛，”魏无羡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说罢拉着他绕过屋子后院，轻车熟路地往僻静的深处走去。
毕竟还是来过一次了，哪怕莲花坞修建得再大气，再有气势，那方黑色的八角殿依然庄重从容地坐落在这寂静之地，仿似不想被人打扰一般。
“这里……我们来过。”蓝忘机道。
“对！”魏无羡依旧小心翼翼推开江氏祠堂的门，对着台上整齐的几排灵位深深吸了口气。
“江叔叔，虞夫人，魏婴又回来了。”魏无羡跪在蒲团上，“魏婴……带一个人来见你们。”
他回头看向蓝忘机，神色清明，隐隐又有一些期待之色。一瞬间，蓝忘机有些的惊讶。
“魏婴……”
“蓝湛，你过来。”魏无羡轻声道，声音里是少有的认真。
“嗯？”
蓝忘机一向波澜不惊的神色荡开了几许柔和的微波，但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他随即撩起前摆跪在魏无羡身边，认真地，毫不回避地注视着那双眸子。
魏无羡嘴角牵起笑，取过六只线香，沾了烛火。
“给！”魏无羡分给他三只，又道，“上次同你一起拜了两拜，我只当那是我们拜过天地和父母了，欠着那最后一拜总归是不大好的。今日一并补齐了吧。”
说罢对着中间两个牌位举着香道，“江叔叔，虞夫人，他是蓝湛，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这个人特别好，你们应该也会喜欢他的。”
魏无羡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待会收了我们的香，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
说完这句，他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却见蓝忘机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似是落上了夜里的薄雾。
“别太感动了，含光君。”魏无羡吊着嘴角笑道，“来，咱们再拜一次。”
蓝忘机撤回目光，神色庄重地将手中的香举过头顶。他们在燎燎烛火的映照下，俯首拜了三次，一次天地，一次父母，还有一次是一辈子。
一辈子，他们就这样认真地交付了一生的承诺。
六只香插入香鼎，魏无羡转过头看着烛火的微光跳动在蓝忘机脸上，嗯，真是俊的很呐。似是觉得自己赚到了，不由得咧开嘴笑的更欢。这一乐呵，嘴就管不住地贫起来。
“蓝湛，” 魏无羡道，“现在我们可是拜过堂的夫妻了，你就乖乖从了我吧，以后也别想跑掉。”说罢伸手在他下颌勾了一记。
蓝忘机低眉看他，轻声道：“谁想跑？你想跑吗？”
“你赶我我也不跑啊，”魏无羡嘻嘻道，“再说了，我跑得过你么？最后还不是得被你拖回去。”
魏无羡还待撩拨一下他，却听见外头传来吵嚷嚷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方寂静得房间里听得真真切切。可真待听清楚了，他脸色立马白了几分。
要命要命，怎么又是江澄。
他捂着心脏想，幸好这次没被打断，可若是被江澄看到他们故地重游，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谁也别想好过。
啧啧，一想到上次吵成什么样，他便一咕噜爬起来，急急拖过蓝忘机，抓着他就闪身到灵位台的后面，被幕帘一遮，恰好可以盖住两人抱在一起的身体。
被一阵风带起的帘幕摆动了两下，祠堂的门吱呀开了。
两个不同的脚步声跨了进来。江澄沉声道：“给你外公外婆上柱香。”
闻言，魏无羡和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金凌也来了。魏无羡心道，这孩子居然没和蓝思追他们一道去玩，实在稀奇。
刚这么稀奇着，就听金凌咦道：“舅舅，有人来过了。你看这香……”
魏无羡眼神一滞，心道不好，江澄可别又发疯了。
似是上前查看了一番，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又听到江澄哼道：“那家伙还真是随便什么地方都敢带人来。”
“谁？魏无羡么？”金凌道。
“不是他还能是谁。”江澄道。
“不对啊，这里明明……，哦！”金凌像是弄明白了，不多说什么，偷偷瞧了一眼江澄阴晴不定的脸，默默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过了半晌，他道：“舅舅，上次你明明有话要和他说，为什么不说？”
‘他’是谁？我吗？魏无羡诧异地看了一眼蓝忘机，后者也是疑惑地微微摇了摇头。
江澄居然有话和他说，想也想的到，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
可等了天，也没听江澄哼一声。魏无羡几乎有点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在蓝忘机身上更舒服一些。
沉默被一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
江澄沉声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易说出口的。”
“我骂他背弃江家，背弃了我，我气他瞒着把金丹剖给我，但是换过来想，如果我是他，大概也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金凌，我心里恨哪。我为了他被温狗抓回来，化了一颗金丹，而他却为了温狗要与我划清界限。”
灯花炸了一下，噗地一声吓了金凌一跳。
魏无羡整个人都在颤抖，抓着蓝忘机的手越来越紧。
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他被温狗抓回去？当年他不是一时冲动跑回莲花坞要找他爹娘的尸首吗？
他的心砰砰乱跳，说啊，继续往下说。
他真想立刻冲出去揪着江澄的衣领逼他说出来，然而蓝忘机放在他背上的手紧了紧，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好在金凌立刻问出了他想知道的话。
“舅舅，我记得你说过，那时候你和魏无羡已经逃了出来，你是怎么被温……温氏抓到的？那时候他去哪儿了？”
“是啊，他去哪儿了……”江澄苦笑道，“他去给我买干粮，呵，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惦记着吃。”
“所以……所以！”金凌抽了口气，“你你是那时候被温狗……”
江澄摇了摇头，“我若是要躲，哪是区区几只温狗可以发现的。金凌，你不知道，那时候温家势力有多大，监察寮处处皆是。”
他一只手搭在金凌肩上，“他们在街上大肆搜捕被灭门的家族余孽，只要魏无羡回来，就一定会撞见他们。”
祠堂后方，隔着一条帘幕，魏无羡双目圆瞪，眼已睁的通红。
不用再说，他已经猜到后来是怎么回事了。
沉默半晌，金凌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发紧，“所以你跑了出来，引他们去追你。”
江澄叹了口气，嗤道：“你看，这些话要怎么说，能怎么说。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吧。”
说完才想到那天，那个人好像也说了这句话。
灵牌前的沉默持续了好久，那柱香似乎也上了好久，久到魏无羡盯着墙上晕开来的人影，盯到眼睛发痛。
待那人影褪的干干净净，甚至烛火也不跳了，魏无羡抓着蓝忘机的手才缓缓松开。
这一松，他便直接跌坐在地上，呆滞地盯着刚刚江澄跪过的蒲团。
“我从来不知道，”他低声道，好似用光了所有力气，“我从来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去买干粮，如果他一直待在江澄身边，他们本来可以一起躲过温氏的追捕的。那时候，他为什么会放心让江澄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蓝湛，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哑着嗓子道。
蓝忘机蹲下来，伸手将他揽在胸口，“如果不是那样，你们都会被温氏发现……你便没机会救江澄。”
如果不是那样，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所有的事情，迟早要知道的。
魏无羡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复了情绪。
“我们走吧，再晚该看不到花灯了。”他狠狠揩了一下眼睛。
“嗯。”蓝忘机应了一声，也不多说，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不料魏无羡靠着他脚下软了一下。
“怎么了？”蓝忘机紧张道。
“没事，”魏无羡嘟哝道，“腿麻了……”
“……”
待他们走到莲花坞外面的码头处时，天已经黑透，这一路上却热闹得紧。
只瞧着这张灯结彩的势头，魏无羡便乐呵上了，扭着脖子东张西望，发尾甩得无比张扬。
花灯被陆陆续续挂在了两旁，平日里摆着夜宵的小摊老汉也热闹地挂上了几只亮晃晃的灯笼，照的那摊上的小吃也金黄泛着油光，叫人馋得慌。
恍惚间魏无羡还以为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他激动地扯着蓝忘机的袖口，嚷道：“蓝湛蓝湛，你看那，看那！”
他指着码头另一边，大大小小的船只停在江面上，摇曳着灯笼，被潺潺水声拍出一片平和的光景。
“蓝湛，你运气不错，”魏无羡笑道，“这样子的莲花坞勉强能赶上以前的热闹样子。那啥，就我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怎么样？是不是不比你们彩衣镇差？”
蓝忘机道，“你高兴就好。”
“那不成，”魏无羡咧着嘴笑了半天，“还得你高兴，我才更高兴。”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嗯，我也高兴。”
魏无羡心道，你高兴不高兴，只用看是看不出来的。念头一动，他便没脸没皮直接扑了上去。
把耳朵贴在胸口处听了半晌，魏无羡满意道，“哈，是挺高兴的。”
蓝忘机：“……”
片刻之后，魏无羡手里提了只兔子模样的灯笼，转过身倒着走，一边走一边打趣道，这兔子再系条抹额就和蓝忘机一个样了。
蓝忘机只含笑不说话，偶尔提醒他当心后面，剩下的时间就只看着那个张扬的笑容被四方暖黄的花灯照得明媚动人。
一路上魏无羡又是油饼又是糖葫芦的四处吃，从这个摊儿吃到那个摊儿，吃了一嘴的糖渣，蓝忘机又摇摇头上前给他嘴角擦干净了。
经过一处茶摊事发现挤满了人，垫着脚凑过去看了看，才发现金凌和思追几位小辈正在那挤着小脑袋同别人比赛猜灯谜，大约是猜了太久没猜出来，邻座的人又是嘲笑又是不耐烦地叫他们快点儿。
“小毛孩子，猜不到就赶紧走吧，别浪费时间啦！”
金凌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怎么说话的？”
蓝思追又好多歹说地把他按下去，含笑道：“抱歉，我们第一次玩，还望多多包涵”。
那群人见几个小孩子颇为有趣，又哈哈地笑开了。笑着笑着突然感觉到周身一股冷意，才注意到那群孩儿们边上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这少年却没有埋头猜谜，而是直直盯着他们这边，盯得他们汗毛发竖，最后干巴巴笑了两声就没声儿了。
魏无羡嘿嘿搭上蓝忘机的肩，道：“有思追和温宁在，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说罢搂着他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走！我们去放天灯！”
有陆陆续续的天灯从岸边缓缓升起，点缀在江面上似万家灯火。
他们好不容易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点燃蜡烛之前，魏无羡格外沉默，他轻声道：“蓝湛，你怎么不问我呢？”
“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去找江澄，跟他说我听到了。”魏无羡低眼看着在眼前慢慢亮起的烛光。
“何必。”蓝忘机道。
魏无羡抬眸看了看他，那张俊秀的面孔被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的格外温柔。
“是啊，何必呢。他既然说不出口，我便也当做……不知道罢。”
天灯缓缓离手，在他们眼前向着不远的月色飘去。
不远的码头，有人联袂踏歌，有人泛舟江上，却是应了这夜色的寂寥，似那星星点点的天灯，远了便也看不出谁是谁的心愿，谁是谁的孤单。只道是，走吧，飞吧，在看不见的地方，还能有一丝念想，念那曾经存在过的人能给他们一个完整而纯粹的愿望。
那时蓝忘机一直紧紧牵着魏无羡的手，他们刚刚交换了一个一辈子的约定，这个约定晚了十三年，但不会太晚。因为他们再也不会松手了。
那一晚江澄没什么心情出门，一个人在校场上打坐了半个时辰，最后又叹了口气，看着月色下明明灭灭的几盏天灯，暗自觉得中秋真是个难熬的日子。
不料耳边响起一个无聊的声音，“今天的月亮也不是很圆嘛！”
语气真叫人熟悉得想打。
他回头看到魏无羡翘着腿已经坐到了旁边，怀里是一坛子云梦有名的桂花酒。
江澄习惯性地哼道：“又从哪骗来的酒？”
魏无羡啧道：“烦不烦，陪你喝酒还阴阳怪气的。喝不喝？不喝拉倒啊！”
说着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大口。
江澄一把夺过来，急急忙忙灌了一口，扬眉道：“不是说给我买的吗？你喝个什么叫劲儿。”
“诶江晚吟，我几时说给你买的？”
“刚刚。”
“刚你大爷啊，拿来拿来！”
“滚滚滚，你又不爱桂花酒，你还是滚回姑苏去喝你的天子笑吧。”
“啧，桂花酒你也当个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酿酒的小姑娘了？”
“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到处搔首弄姿……”
“……”
是啊，那一晚的月亮不是很圆，远不如小时候那么圆了。
可那一句一句的话语，落在心底却是满的，满满的桂花酒香，好像要把整个莲花坞都填满桂花的香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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